北京的雨停之後依舊是灰霾的，蘇家的一切都是正常運轉的。粗布衣裳的老人從太師椅上站起來，他慢慢走到了窗臺上，看著外面的灰霾。老人家捂住心口，感覺有些疼痛。他走到布滿灰塵的書案的那一格拿出塵封的書籍，輕輕吹了吹。

“爺爺，你叫我。”蘇芮走進來問道。

“小芮，小澈現在有危險。咱們趕緊去西藏。你快點定最快的機票，只咱們兩個人去，先不要和別人說。”老人家看著蘇芮驚訝又遲疑的表情，“不要再多問，咱們已經沒有時間了，馬上去做。”

爺爺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這樣鏗鏘的九覺定一件事情，他把所有的東西都交給了大兒子。但是他知道有一個東西是逃不開的，那就是命運。

蘇芮隱約感覺到事態的嚴重，他在網上飛快訂了機票，剛剛告訴爺爺。發現爺爺連行裝都已經打點好了，他背上了放在地上最沈重的那只包裹。

蘇澈在哭，她的心裏積聚的痛苦和傷痛壓在體內變成千萬噸的劇痛。她的眼前忽然什麽都看不到了，耳邊是流水的聲音，滴噠滴噠。她慢慢向著水聲走去，在那裏看到一片清亮的湖水，她在裏面能照出自己的人影。

但是那些人影確是令她大吃一驚的。她穿著白色的長裙，站在高高的城樓上。水面中的女子臨著風，天邊是火紅的晚霞，似乎要把一切都燒成灰燼。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水面中的人，水面中都是破碎的漣漪。

她開始在水邊坐下來，看那片水光裏所有的故事。

而楚落輝此時此刻的眼睛是血紅的顏色，他也是強迫自己靜下來，在石壁旁邊靜靜地做好，他的眼裏流出像鮮血一樣的淚光。

年宏背著宋效傑到達了石壁，他們沒走幾步就看到坐在石頭旁邊的楚落輝，還有他臉上閃爍的淚光。宋效傑臉上是激動與緊張的神色，“逢魔時刻！這是最好的機會，快！”

年宏應聲而動，他的手裏是已經緊緊握住的條幅。“對不起……”年宏在心裏默念著。

二十年前，他還是一個年輕的學生念到了他最喜愛的學者宋效傑的研究生。本科的時候他就看過他好多書，他崇拜一個人精神文明的偉岸。但是在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對宋效傑的離經叛道給予蔑視，只有他，他相信老師是最棒的終會有人懂的。

他默默等待著，成為和宋效傑一樣的殉道者。其實他知道蘇家，楚家，和宋效傑的出身都有著相同之處。中國古代降魔的三大家族，他們從宋姓中脫胎，彼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。只是後來遇到解放後的□□大清洗，他們全部隱去了身份。

從家族一脈相傳的筆記足以支撐他們成為文物這一行當的大家。血緣慢慢沖淡，直到宋效傑和蘇爺爺遇到。一個倔強偏執的怪才，一個溫文儒雅的名士，兩個人在學術和看待問題的種種上十分相同，成為摯交。

“你們這樣就是找死。”楚落輝慢慢睜開血紅色的眼睛，青色的劍鋒閃爍著淒厲無倫的光芒。他舉起了劍。

宋效傑揮手建起了結界，無數鋒芒從他的手裏出現直擊向楚落輝。年宏忘記了已經多少年沒有看到過宋效傑施動這樣的法術。“楚家，和我們是師出同門，你占據他的身體我們必須出手，束手就擒吧。”

“你們封不住的。”楚落輝大喊著，利劍風馳電掣般的刺過來，直刺向年宏和宋效傑。

年宏剛想招架，那些鋒利的元氣刺得他無法掙紮，“老師！”年宏淒厲地叫著，宋效傑單薄的身子插著利劍，鮮血染紅了他胸前粗布的衣襟。

宋效傑最後的鮮血融成巨大的劍柱刺向了楚落輝，楚落輝應聲噴湧出大口的鮮血，“死老頭，有點本事。”他捂住心口，轉身遁走了。

“老師，老師！”年宏，那個中年男人的體魄放聲大哭，這是他一生最為重要的人。

“小年，老師沒事。告訴蘇老，我已經不行了讓他想辦法。”宋效傑吐出鮮血，“小年，你別哭，我已經老了也該……你要小心，老師從來都不舍得把你帶上這條路。這麽多年，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孩子……”

宋效傑的手從年宏手裏滑落了。

“老師！該死的應該是我，你總說你把我帶上這條路，但是，你還是把生的機會讓給我，老師，我會為你報仇！”年宏的眼淚潸然而落，那一刻他只是個孩子。

只是個許多年前身為孤兒拿著一紙通知書孤獨無依的孩子。只是個許多年前跟隨著宋效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關心的溫暖的，孩子。

“老師，老師。”年宏低吼著，眼淚從眼眶裏落下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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